夜色寂寥，沒有星辰亦無月色，唯有偶有拂過的晚風伴著浮華入夢。

宋子桐睡得整個人腰酸背痛的，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渴了，去給我到杯水。”

沒反應，又是叫了好幾聲，還是沒反應，這是又想裝死？幹脆擡手去拍他，只是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人，不由撐著身體坐起來開了床頭燈，側頭一看，身旁根本就沒有唐承胥的身影。

他去哪了？

拍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拿過手機一看，淩晨三點，八成去上廁所了。四下看看，彎著身子拿過睡裙，套上，撐著有些無力的雙腿下床，只能自己給自己去倒水喝了。

喝完水，在沙發上略坐一坐，才意識到浴室裏根本沒有光線透出來，疑惑地走過去打開門一看，漆黑一片，開了燈，空無一人。

那這大半夜的，他去哪了？

宋子桐咬著嘴角，遲疑著想，難道說他大半夜的餓了，去給自己弄吃的了？畢竟運動了那麽長時間挺消耗體力的，那要不要去蹭個飯，她也有點餓了。

還是去吧。

慢悠悠地走出臥室，腳下無力，也沒辦法，不過等吃完宵夜，她可絕對不要自己走上樓梯了。只是剛關上房門，準備開燈有發現不對勁了，怎麽會一點光源都沒有，按理說，廚房和客廳的燈不是應該都亮著嗎？

四下靜悄悄的，亦是漆黑一片，按下心頭的疑惑，幹脆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扶著樓梯的扶手輕輕走下樓去。找了一圈才看到書房的門縫裏透著光暈，她都要無語了，這人真是的，就不能先忙完再說，居然折騰了她大半夜之後重新跑回書房來工作！

關了手機的手電筒，準備去開門，就發現書房的門沒關上，宋子桐皺眉，按著門把輕輕推開一些正要推門而入就看到他側著身子，對著朝南的窗戶坐著，一只手臂放在書桌上，拿著一張照片，低著頭，似乎看得很專註？

照片？

什麽照片能看得這麽專註，還大半夜的不睡覺起來看？

宋子桐垂眸，握著門把輕輕把門重新閉合上，這一刻，忽然間失去了推門而入的勇氣，心頭亦是有些胸悶。

什麽時候不行，非要這個時候？在她不在的時候，他有的是時間去懷戀，想怎麽看不行，甚至是夜夜抱著那張照片入睡都與她無關，只是，何必現在？

哪怕他們之間沒有男女之情，哪怕她很清楚他心有所愛，可是，在他們纏綿過後，他重新起床來懷念心愛的女人，是個做妻子的，心裏都不好受。

宋子桐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放輕了腳步聲走開，不曾驚動門內之人，一如來時。

其實，這是唐承胥婚後第一次，找出那張塵封已久的照片。

他不是一個沈浸在過去的人，更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當年俱已成過往，就該塵封在記憶裏，與現實的生活，再無影響。

只是今早，不，應該是昨日早上猛然間遇見了，那一刻不曾有些什麽，夜色人靜之際，那個身影還是湧入了腦海之中，睜眼看著這漆黑的臥室，耳畔是妻子清淺的呼吸聲，而他，沒有睡意。

躊躇半響，還是輕輕退出臥室，來到書房，找出那一張，也是他唯一還剩下的那張照片。照片中的那一對男女，女子笑得甜蜜地倚靠在男子肩頭，男子單手摟著女子的肩頭，原本冷峻的臉龐亦是溫和起來，綿綿情絲流轉其間，這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

這張照片中的男女，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卻也只是記憶中的模樣了。

他定定地看了許久，才終於回想起來他們是什麽時候是在哪裏拍的照片，不由地有些怔楞，曾經的那些記憶竟然已經如此模糊了；恍然間發現，他一直以為永遠不會褪色的東西，原來早已在時光的灰燼中蒙塵，早已沒有了原本的光澤。

一如這張已經泛黃的舊照。

一如他和她，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

過往，確實是該徹底放手了。

唐承胥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從抽屜裏取出打火機，稍一停頓還是把這張照片點燃了，一臉平靜地看著它在煙灰缸裏全部化為灰燼。

而後，起身，回臥室，依舊沒有開燈，輕車熟路地走到床邊，歇開被子輕輕躺進去，擁著已經熟睡的妻子閉上眼，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不過唐承胥睡著了，宋子桐可沒睡著，她還真是不明白，他是怎麽在懷念了心愛的女人一通之後又重新上床來抱著老婆睡覺的？！默默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後把身上那條手臂拿開，翻過身去睡覺。

五月二日，是戴家上宋家提親的日子，亦是風清茫母女離開北京的日子。

楊芷汐向公司遞了辭呈，辦好交接，做到四月的最後一天；聽風水岸的那套公寓風清茫也賣出去了，賣了八百九十萬。

五一勞動節那天，她們母女倆就花了一天的時間收拾好全部的行李，又專門去買了北京的一些特產，打包好之後，將大部分行李快遞回老家，只餘兩只行李箱，跟著她們回去。

風清茫看著這套公寓，臨了，原來她能夠帶走的，也不過就是一只行李箱而已。再一次低頭看向已經編輯好的那條短信，糾結許久，還是做不了決定，究竟應不應該發送出去？

她要走了，要永遠地離開北京，也許此生都不會在踏入北京半步，難道他們之間，真的一點只言片語都不留嗎？

阿丘，你可知道，我要走了！

“媽，我們該走了，要不然飛機該來不及了。”楊芷汐看著她媽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得出聲提醒道。

風清茫只覺得眼角有些酸澀，扯了扯嘴角，應了一聲，把手機收好，然後帶著女兒出門。到小區外頭攔了一部出租車，別過頭，眼眶發紅，搖下車窗，最後看一眼這座繁華的都城。

曾經，她以為可以在這裏紮根，到如今，終於明白，她不過只是一個過客。

楊芷汐的心頭也不好受，這一走，她怕是也不會再來了，哪怕再到北京，也不過是出差或是旅游，與這個地方，再也沒有關系了。

宋子桐知道她們要走了，心裏一定在偷著樂吧，只是，她和她，可能終生不會再見了，偷著樂又能怎麽樣？那她心裏頭的那座大山，算是移除了嗎？她今後的生活中，再也不會有宋子桐那個人，那個壓了她十一年的人。

她和宋子桐，也再沒有瓜葛了。楊芷汐說不上心頭什麽感受，若是真要說出一點，那就是有些空落落的。她以為宋子桐會一直壓著她，沒想到，就這麽沒了，一時間，竟然還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抵達機場，進入安檢之前，風清茫還是把那條短信發送了出去。

雁過留聲，風起漣漪，至少，那是她存在過的痕跡。

宋丘收到那條短信時微怔一下便已恢覆如常，看著他二哥在那連著喝了好幾杯，不由出聲勸了兩句。

宋壁是煩躁，戴家還真是上門了，老爺子還真同意了，那現在該怎麽算！

“我說老三，你怎麽就一點都不上心，一個月之後就要辦定親宴，我就不明白了，十月就要結婚，還辦什麽定親宴？

再說，這喜酒，你和子桐去不去喝？這外人要怎麽看咱們宋家？還有我跟黎祺，我跟他四十多年的交情，現在呢，我這段日子見了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連我都覺得尷尬！

你說老大到底是怎麽想的，不忙著跟黎家修補關系，竟然還真答應了和戴家的親事，老大腦子裏不會也成漿糊了吧。”

葉令冬揮揮手，好心給出答案：“我覺得吧，你家老大一定是枕頭風被吹多了，在床上被伺候地舒坦了所以腦子就跟老婆和女兒走了。真沒看出來，你那大嫂，快60歲的老女人了還這麽有能耐！不過你大哥還真是不挑，這麽一個老女人，他居然還有性趣。”

宋壁一噎，真是，這嗣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宋丘也是有些無語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杯入肚才給出自己的看法：“子瑜已經31歲，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嫂和子瑜她們又已經認定了戴家；再說，戴綜楊現在已經是副廳了，相仿的年紀，還要門當戶對的，很難再找到相匹配的。

老爺子和老太太又發話了，讓老大自己做主，至於黎家、唐家或是子桐，甚至是宋家，相信老大應該已經權衡過了，老大疼愛女兒，會答應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怎麽權衡？我怎麽權衡都覺得不應該答應！”宋壁反駁道：“老三，你說老大到底是怎麽想的，什麽都由著子瑜來。當年要出去就不說了，緩個兩年足夠了吧，三年前就該強制性地把人帶回來的。

如今等了五年，這算是自找的吧。還有，子瑜的性子，我還真不信，她在法國已經改了，那就是溫室裏長大的花朵，是要被男人捧著的，當不了一個大家族的長媳，老大這個當爹的，難道連這個覺悟都沒有嗎？

還有，你說子瑜怎麽能這麽看待越清，那小子對她多好，我聽到了都覺得不可信，連我這個當叔叔的，都覺得沒顏面去面對人家！”

葉令冬撇撇嘴，勸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又不是你把人家當傭人。再說，這有什麽看不明白的，你家那位大侄女，自視太高了唄，不過這話說出來，還真是讓人大跌眼鏡，這眼光，可真不是一般的高。

不過我算看明白了，為什麽她當年會喜歡我那外甥女婿，現在又能看上戴家那小子，偏偏就把黎家那小子當傭人看待！”語氣中的不屑與嘲諷可見一斑。

宋壁看他一眼，沒接話，這個時候，他當然也看出來了。

宋丘搖搖頭，老爺子對這孫女要放手了，那位侄女將來的日子，除了那沾沾自喜的大嫂，明眼人都等著看笑話呢。

唐千慧的前車之鑒在前，還真是自作自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電腦終於修好了，感覺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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